吕林的妈也立即竖起耳朵，“吕林，你真的可以带他们挣钱？不是说你自己早就失业了吗？”
  吕林笑笑。
  吕妈却狐疑地转向肖蛮蛮，眼神里满是警惕，毕竟，唐小可回去说了，这女人是吕林的债主，莫非这次跟来是要追债的？
  吕老头也很不友好地再瞄一眼肖蛮蛮，将铁烟杆取下来，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下。
  “吕林，你到底有什么挣大钱的门道？”
  “下周起，我会请人在镇上炼制鸡枞油，然后通过网络渠道发售，需要请一些人手，两百元一天，吕亮他们若有兴趣，可以来参加。做一天算一天工钱，当天发放。”
  吕老头嗤之以鼻：“卖鸡枞油？这能赚什么钱？人家要吃自己不知道炼，要买你的？”
  “我说了，通过网络渠道发售，主要卖给全国各地的外地人！”
  “真能卖出去？能卖多少？”
  “不知道。到时候看！”
  吕老头还是不以为然：“你请帮手能请多久？一个月？两三个月？如果就几天，那怎么挣得到钱？”
  “现在我没法肯定回答你。到时候看鸡枞油的销量情况！”
  吕老头很失望：“原来你这都是扯的（没谱）啊，根本挣不到钱嘛。再说，工地上搬砖都300一天，你给吕亮200？”
  吕林还是心平气和：“工地上搬砖的确300一天，但是，现在工地上的普通活也不好找了，是不是？吕亮没有任何技术，而且帮我跑路也无需太大的劳动强度，所以，200一天是合情合理的。如果生意好，他可以连着做两三个月……”
  吕老头算了一下，还是兴趣缺缺：“就算满打满算给你做三个月，也不到两万块，怎么买房子？”
  吕林赖着性子：“可要是不做事，连这两万都没有，全得啃你们！”
  吕老头瞪他一眼：“吕林，不是我说你，好多人去大城市都发了财，衣锦还乡，提携父母兄弟，你看看你，给兄弟弄点首付款都弄不到！叫我说，你别卖什么鸡枞油了，有那钱，不如直接拿去给吕亮付首付……”
  吕妈立即帮腔：“是啊，谁卖你的鸡枞油？很可能亏本的。吕林，你要有这个本钱，就先拿给吕亮买房子多好？现在唐小可天天吵我们，半年后没买房，她真的敢离婚。你想，要是吕亮离婚了，那吕明（小弟）怎么办？以后他根本就娶不到老婆了……”
  这也是事实。
  农村里，有三个儿子的家庭本来就是灾难，如果再离婚一个，其余的就别想娶老婆了。
  吕老头：“吕林，你既然回来了，我也就不专门到城里找你了。现在的情况，买房子是第一等大事，你既然要卖鸡枞油，肯定有本钱！这本钱拿出来买房子，正合适……”
  吕林不慌不忙：“等卖鸡枞油赚了钱，我可以考虑借一部分给他们做首付！但要想拿这个本钱去买房，那是万无可能的！就算他们真的有了首付，可买房之后，怎么还按揭？以后怎么养孩子？为了长远打算，难道不该先找一份谋生的职业吗？”
  他随手指了指肖蛮蛮：“这本钱还是她借给我的！再不翻身，我就真的完蛋了！”
  吕老头本要大怒，可看了看肖蛮蛮，还是忍住。
  吕妈小心翼翼地开口了：“肖蛮蛮，你是城里人，家里有房子车子吧？”
  肖蛮蛮：“……”
  “姑娘啊，你该知道，买房子是赚钱的好事，早买早好，迟一天价格就涨一天，要不，你先借点钱给吕亮？毕竟，你们城里人挣钱容易，吕亮是真的不容易啊，他媳妇要是跑了，他得光棍一辈子……而且，你既然跟了我儿子，大家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就得互相帮助啊……”
  吕林气得笑起来：“肖蛮蛮只是我的债主，并未跟你儿子！”
  吕妈还没回答，听得门口有咋咋呼呼的声音：“哟，大哥开越野车回来了？发财了啊？”
  吕亮两口子回来了。
  打扮得很时髦的唐小可快步走进来，先看到肖蛮蛮，脸立即拉长了，好像在说：你这女人，跑我们家干嘛？
  可她不太敢招惹“债主”，撇撇嘴，看着吕林：“大哥，你上次不是说你失业了吗？怎么会忽然开回来这么好的越野车？……”
  她一边说话，一边回头盯着门口的越野车，跟进来的吕亮也双眼放光，瓮声瓮气的：“大哥，你发财了？这越野车就是那著名的xx牌子吧？”
  能开这么好的车子，当然叫人刮目相看！！！
  唐小可收回目光，上下打量吕林，态度居然前所未有的热切、殷勤：“啧啧啧，上次我就说嘛，大哥的穿衣打扮，都不像是失业的样子，敢情是怕我们借钱，故意装穷啊，这不，开这么好的车子，你说你没钱？”
  “……”
  “大哥，原来你真的发财了呀。一定要多多提携我们呀……”
  一口一个“大哥”，别提多亲热了。
  冷眼旁观的肖蛮蛮暗忖，她这分明是在叫那辆越野车“大哥”啊！
  唐小可眉飞色舞：“正好，明天上午我想回一趟娘家，大哥，把你这越野车借我开回去显摆显摆呗，这样，我娘家人也不至于一再笑我嫁了个穷人家……”
  吕林终于开口了：“这车是我老板的。不是我的！再说，现在已经快五点了，坐一会儿我们就得回城了！”
  唐小可：“不是吧？怎么匆忙？大哥，你就在家里住一晚呗，明天我用用车，下午就给你开回来……”
  吕亮急忙帮腔：“明天我的小舅子订婚，我们开这车去，大家都有面子……”
  吕林：“那不行，我今晚还有事情，必须回去！”
  唐小可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吕亮也拉长了脸。
  二人都觉得大哥简直太不给面子了。
  吕林看到这两尊提前回来已经不想再谈下去了，再听得他们要借车，就更没兴趣呆了，立即起身，想要和肖蛮蛮走了。
  可吕老头却叫住他：“吕林，你弟回来了，正好把你的挣钱门道给他们讲讲……”
  唐小可的眼睛立即亮了：“挣钱的门道？大哥，你说来听听……”
  吕林简单讲了一下，唐小可听完，不以为然：“才两百一天？大哥，你对外人也不至于这样吧？对了，我看过人家那些卖山货卖腊肉的小视频，你得在当地找个负责人对吧？你不如直接找吕亮……”
  “我的初中同学周阳会负责处理一切！”
  一家人的脸色立即变了，唐小可的脸也立即垮下来，不可思议：“大哥，你找外人也不找自己亲兄弟？”
  “吕亮不适合！而周阳有多年收购鸡枞和菜籽油的经验，和镇上的榨油坊也都很熟，有他控制成本，一切好办多了！”
  唐小可连声冷笑：“大哥这是把肥缺给了外人，只让自己兄弟下苦力啊……大哥，你也太看不起人了……”
  吕林还是耐心地解释：“成本把控，需要协调能力。这种得看能力，不能看是不是亲兄弟……”
  唐小可大怒：“你的意思是你兄弟没能力了？既然没能力，我嫁一个这种废物干嘛？”
  吕林淡淡地：“至少这废物给了你28万彩礼！你弟要没有这28万彩礼拿去付首付，买得起房子吗？”
  唐小可哇的一声嚎啕大哭：“彩礼，彩礼！你们天天说彩礼！是不是给了28万，我就卖给你们了？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回娘家……”
  唐小可边哭边跑，吕亮恨恨地瞪了大哥一眼，追了出去。
  吕老头噌地站起来：“吕林，你怎么说话的？你不带自己兄弟发财就算了，要是气跑了小可，看我不打死你……”
  肖蛮蛮没法沉默下去了，立即道：“你们错过吕林了，这些钱全是我投资的，怎么找人全是我说了算，他也做不了主。这样吧，我给你们大家一个机会……”
  跑到门口的唐小可听得这话，立即停下了脚步。
  肖蛮蛮笑笑：“我已经了解过大致的市场行情了，这事情如果做得好，肯定能赚钱。现在你们没有经验，必须是吕林先带着你们一起做。你们无需承担任何风险，只安安稳稳拿工钱！在这个过程中，你们肯定能学到一些东西，等你们自己学会了，就可以单干……
  她强调：“可要是失败了，这个亏的钱，就全部是算我们的……你们不会有任何的损失！”
  吕妈小声道：“就让吕亮做负责人不行吗？”
  肖蛮蛮还是和颜悦色：“负责人可是要承担一定损失的！选择周阳，是因为他可以先预收（垫付）鸡枞菌以及菜籽油，如果是吕亮去负责，吕亮就得先拿出这个钱来，这对吕亮和我们来说，风险就更大了，对不对？”
  吕妈：“你们先垫付了钱，让吕亮负责不行吗？反正你们也有钱……”
  肖蛮蛮真的一口血差点要喷出来。
  吕林淡淡地：“我要是真的亏得一分钱不剩了，你们觉得你们还有希望吗？”
  一家人都不吭声了！
  吕妈弱弱地：“也是这个理……小可，你别哭了，等你大哥真赚钱了，不会不管自己兄弟的，你等着过好日子吧……”
  唐小可还是嘤嘤地淌眼抹泪，抽抽搭搭的：“我弟媳妇一嫁进来就有县城的商品房，你们看我，我有什么？我嫁到你们吕家，一直住在乡下，我说什么了吗？你们自己看看，现在有几个年轻女的愿意住在乡下？我已经够忍让了，你们还欺负我……呜呜……”
  肖蛮蛮的内心真的是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
  这28万彩礼，要是你自己捏着，县城的房子不就是你的了吗？
  你自己彻底掏空了婆家，没有带回来一分钱，现在你哭着闹着要谁买单？
  吕林替你买单吗？
  可是，她没法破口大骂，她还是笑嘻嘻的：“吕林回老家卖鸡枞油，就是想给你们大家找一条正当的赚钱之路，大家先耐心一点，一起努力，总会成功的。”
  所有人都沉默了，脸上，都是不以为然的表情。
  吕老头又敲了一下烟灰锅子：“吕林，我不管你找什么借口，反正我给你说，只要能挣钱了，你就把负责人这个位置交给吕亮！否则，你就别（在老家）做了！”
  吕林摇摇头，没吭声。
  车子开出去老远，吕林闷闷地：“小蛮蛮，现在，你也看到了，在乡下，你要做点事情，之艰难……”
  这艰难，不是没本钱也不是没资源，最主要的是来自各方面的阻力！
  肖蛮蛮想起自己看过的一个视频：海边的渔民抓螃蟹，只抓到一只的话，就必须盖上盖子，防止螃蟹爬出来。但若是抓了很多螃蟹，那就不必盖盖子了，因为，只要有螃蟹往上爬，篓子里的其他螃蟹就会拖住它的腿，将它拖回去。如此互相掣肘，一只螃蟹都爬不出来了！！！
  穷令智昏，穷生妒忌！
  我不好，你也别想好！
  她叹道：“主要还是因为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