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待圆时_分卷阅读_138
作者:怀愫      更新:2020-06-12 02:56      字数:4834
  <font style=\"border-style: double;\" color=\"006600\">大吉大利求包养
  第190章 莲花
  因着跟千叶熟识起来,送冰的差事,石菊偶有不凑手的,便是淡竹石桂轮换着去送,因着中元节要到,石菊绣起目连救母的绣像来,日日脱不开手,石桂便把这事替下了。
  来去都是在绿荫底下,走上两回也还是热得出汗,才转身要回来,一道闷雷炸在头顶,跟着雨珠就打下来。
  石桂裤脚湿了大半,撑了伞回来,进门先绞一绞裤角,抖了一阶雨水,抬眼就看见淡竹石菊两个正等她吃饭,桌上摆了一碗沾酱煮白肉,一个鲜炒蛤蜊。
  “今儿怎么竟有肉?”鸳鸯馆里是不见荤的,少有荤吃,也是肉碎肉丁,再没吃过这样的大肉,石桂一奇,淡竹看她回来了,伸了筷子赶紧夹一片肉,塞进嘴里大嚼起来。
  “还不赶紧多吃些,后头一个月可就碰不着荤了。”淡竹又夹了一块,往石桂碗里一埋,天儿一日比一日热,分明隔上两日就要落一场雨的,还是越来越燥,半丝凉风都没有,热得人在屋里屋外都存不身,院里池子的水都像是被晒干了一层。
  石桂最怕热,原来在兰溪村的时候,她到这时节就恨不得钻进山里,金陵无山可钻,热得成天懒怠怠的不愿意动弹,可又不能全不当差,跟兰溪比起来,金陵城就是个火炉子。
  叶氏屋里头供得有冰,上午一盆下午一盆轮换着,石桂觑着空儿就把酸梅汤绿豆汤装在壶里,把壶埋在冰里。
  她先还想拿上一小块,搁在汤里喝个冰酸梅汤,可这些个冰不是入口的,不能食用,只得想出这么个法子来,哪知道叫叶氏瞧见了,微微一笑:“这丫头倒机灵呢。”
  她既没追究,屋里的丫头便一个个都依样画葫芦,装上绿豆水玫瑰露,繁杏还取了个细口瓶子出来,倒进去搁在冰块里,比茶壶还更方便些,丫头们轮换着喝,除了石菊不能碰凉食,喝一口就要泄肚子,手凉脚凉,石桂恨不得能抱了她睡觉。
  她才喝一口冰酸汤,就听见淡竹这么说,一口饮了问:“作甚一个月不能碰荤食?家里又要作法事了?”宋家的法事是月月都不停的,可也没有连着一个月不碰荤食的。
  淡竹点点她:“七月里,你忘了?”
  石桂立时想起来,七月是宋思远的冥寿,上回老太太替儿子山长水远的跑回镇上做法事,她还当是日子特殊,这才点三百六十盏九曲黄河灯,哪知道是年年都要做的。
  “七月三十是地藏王菩萨的成道日,打七月头上起,咱们便又吃素啦。”这才赏了肉菜下来,让她们先吃上几顿,后头没肉,肚里也总算是有些油水的。
  淡竹一筷子挟了白切肉,沾着肉汁儿大嚼起来,跟着石桂有肉吃,总能打打牙祭,慰一慰五脏庙,可整个府里吃素的时候也无用,荤的根本不进大宅,想吃就只有干咽唾沫了。
  她们三个一道用饭,桌上就摆着一碗白碗两个炒素,这肉有一多半儿是淡竹吃了的,锦荔端了冰碗在门边晃悠,她脚步声才一响,淡竹立时回了头,眼光一扫就瞧见那冰碗上浇得红红白白,不知是什么,可她单拿出来显摆,必是她们寻常吃不着的。
  淡竹的鼻子都差点儿歪了,石桂却抿了嘴巴笑:“你可真是,闻着她的味儿就知道她来了不成?”背对着都能立时知道,这两个掐得跟乌眼鸡似的,到这会儿还是秋菊春兰各占胜场,分不出个高低来。
  “她吃她的,非得往我们门前过,菩萨保佑她跌一跤呢。”淡竹双手合什,阖了眼儿念声佛,石桂“扑哧”一笑:“这点子事儿也值得,你可把菩萨忙坏了。”
  淡竹抓起筷子又咬了两口肉,锦荔立在窗前这许久,见没人理会她,反而先开口:“怎么尽吃白肉,今儿该有酱鸭子的。”
  只有她的屋里有酱鸭子,怕是高升家的给侄女儿开小灶,淡竹去领菜的时候见着厨房里给她一个小食盒,果然吃的同她们不一样,她眼儿一翻就要同她绊嘴,石桂一把拉了她:“不就是酱鸭子,至于为这个就同跟她置气。”
  淡竹扁扁嘴儿,石桂也知道锦荔这一向有事无事常往她这儿跑是为着甚,繁杏开始教她打算盘了,这差事是她想要的,也可能是高升家的指点过她,石桂虽还没跟着管帐,可学打算盘就是第一步,练得熟了,往后可不就是她接手了。
  高升家的确是能干,可她这个侄女此时还看不出什么能为来,何况外头的田庄都已经是高升打理了,她再派进一个侄女来,这事儿办的可不聪明。
  锦荔若是能干些也还罢了,偏偏又不是个能干的,进了鸳鸯馆除了掐尖,跟着玉兰没能学会打理叶氏的衣裳,玉兰人都走了,活计还派给了石菊,一屋子两个都成了她的眼中钉,怎么不来撩拨。
  淡竹不理会她,锦荔还坐在门前把那一碗冰吃了,淡竹气得牙根痒痒,咬牙忍住了就是不开口,她不开口,这屋里另两个比她沉得住气,取出一箩儿彩纸来,折着中元节做道场时要放的彩扎河灯。
  隔得两日郑婆子还送了一箩山楂红果来,给石桂她们串牟尼珠子玩,山楂果子一颗颗又红又圆,旧年存在窖里的,这会儿取出来还脆生生,除了山楂,底下还有一串儿冰晶葡萄。
  石桂将要跟着繁杏学起算盘,这样的事自然得告诉郑婆子,她越是指望着你,眼下就越是不会想着法子要钱,葡萄去了大少爷的院了了,石桂眼看着就要跟繁杏学管帐,使出浑身解数巴结起来,想着法儿的送新鲜吃食来。
  把山楂红果一个个串起来,看着就跟菩萨脖子里头挂的佛珠一般,有套在腕子上的,还有挂在荷包底下的,又能吃又能玩,外头街面上哄孩子的玩意儿,拿过来哄了石桂她们,当作逗趣儿。
  石菊心细手巧,没一会儿眼前就折了一盏盏的荷花纸灯,石桂手就慢些,再有一个多月,就是八月十五了,石头爹说定了要来看她的,不知道能不能来。
  一年往老宅送三回东西,石桂回回都有信送回去,可却没有回信送来,春燕怕她失望,总告诉她许是走茬了,一回是走茬了,还能回回都碰不上不成,心里再急也无用,腋下生不出双翅来,除了等还是等。
  她一走神,手上的纸灯就折错了,赶紧拆开来抚平,想着七月里叶氏总要遣人回乡,专给宗祠里头的宋思远上香,把做好的单衣拿出来,打了包递给春燕。
  连着两回她家里都无人来信,春燕却不好让她别送了,只笑一声:“知道了,这回说不准儿能有你的回信呢。”
  石桂平日里是很少烦恼这个的,家里有人银子,就能买地置房子,日子总能好过,可一直没得着信心里到底忐忑,心头发闷,又折了两个便不再折了。
  淡竹替她穿了一串牟尼珠,知道她是在为着家人发愁,同她相交这么久,知道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回乡的,才要张嘴,石菊一个眼色使过来,淡竹讪讪闭了嘴巴,她是想劝一劝石桂的,给自个儿存些钱,比旁的什么都强,一年两年记着你,三年四年也得把你忘了。
  石桂少有的皱了眉头,狸奴顶着毛刺球儿回来了,一回来就冲石桂喵喵叫个不住,头摇个不住,就是没法子把沾在耳朵上的毛刺球拿下来,也不知道它往哪里钻,竟沾了这个回来。
  前爪搭在石桂小腿上,抱了石桂瞪大眼儿,淡竹捂着肚子笑起来,有两个取了下来,有一个沾在背上,狸奴怕是打了个滚儿,沾着怎么也取不下来,石桂无法,只得取了剪子出来,把那一块的毛给剪了。
  狸奴背上一块黄毛叫剪得秃了,甩甩脑袋这才觉得舒坦,喵一声去蹭石桂的脚背,蹲着问她要吃的,石桂让这猫儿一打岔,又把烦心事暂时放下,给它梳毛喂食,抱它进篮子:“都快肥的盛不下了。”
  狸奴身子一歪,把篮子睡了个圆圆满满,怀里抱了个红木头球,歪着脑袋眯起眼睛,淡竹铺了薄被:“这鬼东西,睡的时候分明在,早上起来就不知往哪儿跑了。”伸手就过揉它的脑袋,狸奴张了嘴巴喵一声,还是一动都不肯动。
  淡竹掂一掂箩儿,咋了舌头道:“都快沉得抱不住了。”人还在说话呢,猫儿已经蜷起来眯眼打呼噜了。
  日子一溜过去,就到了七月节鬼门开的时候,赦孤放熖口,宋家上上下下都不吃荤食,虽得了月钱,也苦了肚皮一个月,外头跑的小厮也还罢了,抓上几个钱,总能往街上买些个肉包子鹅肉酥解解馋,苦的还是里头这些小丫头子。
  淡竹几个自跟石桂一道就算是开了荤,原来三天五天一顿,石桂往郑婆子的小厨房去,总有吃的,如今上下都没荤食进门,庄上连鱼也不送,光送些莲蓬菱角细银苗,厨房里便顿顿都做元宝蛋,卤好的鸡蛋也当菜,拿素油炸了黄金蛋送上来都已经算是好的。
  这还是上房的丫头才吃得着,底下至多素油煎豆腐,连吃了一个月,石桂腰身都细了,淡竹见天嚷嚷着腿脚没力,又说锦荔还这么精神,一看就是偷过肉吃的。
  “你都没力了,还心心念念记着她呢。”石桂玩笑一句,淡竹差点儿跳起来,跟着又恹恹的躺下去:“等你生辰作东道,我能吃一□□猪。”
  石菊一听便笑了,抖着肩笑得面上通红:“一□□猪你都吃了,那你又是甚。”淡竹知道失了口,抱了肚皮在被子上打滚:“我就是能吃一口猪,我都闻见肉朝香了。”
  石菊伸手就捂了她的嘴儿:“快别嚷嚷了,太太屋里的灯还没熄呢。”今儿是宋思远的冥寿,年年这时节叶氏屋里的灯都不熄,一早房里就换上琉璃烧的莲花灯,这是中元节里才点的,叶氏不用旁的单用这个,院里却无人敢说,连淡竹也只搓搓胳膊,琉璃莲花引魂的事儿半个字都不敢吐露。
  淡竹吐吐舌头,果然不敢再闹了,吹了灯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夏日天热,夜里也开着窗透风进来,几个先还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没一会儿犯了睏,迷起眼睛睡过去,正屋里的那一束灯光,亮了一宿,经夜不熄。
  第191章 来人
  半夜里一声雷声隆隆,夏天虽多雨,今岁的雨也下的太多了些,一场急雨浇下来,风吹落了撑窗子的杆子,一声轻响落在地上,静夜里听着倒比远在天这的雷声还更刺耳。
  石菊淡竹两个睡得熟,狸奴轻悄悄跳上石桂的床,一爪子把石桂给拍醒了。这只猫儿胆小的很,一有动静它倒先醒了。
  石桂睡得迷迷蒙蒙的,用力睁睁眼儿,耳边全是雨声,好半天才挣扎着撑起眼皮,风夹着雨丝吹进来,屋里刹时一阵凉意。
  狸奴一声声喵呜卡在喉咙里,拿毛茸茸的脑袋去顶石桂,石桂翻个身不欲理会它,它反要往石桂胸口钻,石桂无法,借着闪电一看,果然是木杆子落到它的窝里了,它没地儿呆了,这才把石桂吵醒。
  挣扎着撑坐起来,趿着鞋子下床去摸那滚落的撑杆,雨幕里透着一丝光,石桂挨到窗边去,正巧瞧见叶氏屋里的窗子被一只手推开了。
  半夜里这动静看着有些瘆人,石桂叫冷风激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搓搓胳膊才要把窗带上,就见那只手托了什么东西,外头一道闪电照得院中好似白昼。
  石桂定晴一看,才瞧见屋门口点着两盏十八座的琉琉莲花灯,打在上地上可不光色流霞,那窗口还伸出的手上,就托着这么一只碗形的莲花灯,灯里的火苗被风吹得时明时暗,却到底没有熄灭。
  石桂迷迷糊糊看着了,却没往心里去,关上窗户把狸奴赶下床,又缩回床上去,把薄被子卷在肚皮上,阖眼睡了过去。
  第二日依旧热得人心焦,好似夜里不曾下过一场雨似的,淡竹一早就醒了,看见窗户关着,倒奇一声:“哪个把窗关了,这样热的天儿。”
  “夜里下那样大的雨,又是刮风又是闪电的,偏你睡得猪猡似的,倒好意思问窗怎么关了。”石桂撑坐起来,揉揉眼儿,淡竹已经开了窗,张头往窗户外头一看,哪里还有半丝水气,树枝叶子上头俱都是干的,冲着石桂啧一声:“哪儿下过雨,你看看外头多热,这还是大清早呢。”
  她说着又往床上躺下去,石菊一把推了她起来:“怎么没下雨,我都听见了,狸奴还叫了一声,昨儿夜里不是我给你盖毯子,你早就闹肚子了。”
  石桂这才知道石菊也醒着,坐起来拿柳枝儿沾了青盐刷牙,含口水吐出来,拆了头发梳起双环来:“也就是你呢,打雷都不醒。”
  淡竹这才信是真个下过雨了,半点儿没阴凉不说,反而更热了,她头发厚,恨不得一把都揪住了顶天梳起来,拿篦子篦过,懒洋洋起来去取冷粥,回来的时候已经出了一脑门的汗,咋着舌头道:“你们猜我瞧见谁了?”
  石菊把粥盛出来,倒些热水拌一拌,全吃冷的她肚肠受不住,随口问一声:“见着谁了?”淡竹咋咋乎乎:“我看见堂少爷了,他在亭子里头读书呢,我看那亭子也别叫藤花亭了,干脆就叫读书亭。”
  这个天儿就是清早也不凉快,扫院的提水的都起的早,早早把差事办了,日头出来正好躲着,只有宋勉一个,白日也在那凉亭子里读书,读得满身大汗,却绝不解衣脱冠,汗湿重衣,都绞得出水来了,也还板板正正的踱着步子读书。
  他大冬天落雪还在亭里读书,宋家上下都已经习惯了,也为着他有这份韧劲,宋老太爷越发看重他,宋敬堂回去备考,宋老太爷便把宋勉带在身边,带他见人接物品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