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绾云鬓 第31节
作者:白清溪      更新:2022-09-10 00:26      字数:4171
  被撞破的羞窘令她红了脸,忙倒退着往里躲。
  冷不防撞上一堵人墙。
  男人单手扣住她的腰肢,薄唇贴到她耳后,轻嗤出声:“先前勾我腰带时,怎么就不见你红了脸?”
  第二十九章
  外头声音颇大, 闹了一阵,似乎有人呵斥了什么,瞬间安静下来, 只是时不时还会响起桌椅的磕碰声, 还有人低低的说话声。
  柳茯苓再也待不住了,自听到“桂枝”两个字开始, 她便知道自己决不能坐视不理。
  一定是桂枝出了什么事。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赵云屹, 本想悄悄溜走,却见赵云屹不知何时已经起了身, 坐在她身后,待在黑暗中幽幽的看着她。
  柳茯苓吓了一跳,却听他哑声说,“把衣裳穿好再去。”
  柳茯苓心中一动,感激道, “谢太子殿下。”
  她飞快的抓起一旁的衣裳,可那衣裳脱起来简单穿起来却极难,纷繁复杂的设计十分不方便, 赵云屹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 眼眸眯起, 单手勾起放在自己身旁的衣裳, 扔到了她的脑袋上。
  “穿这个。”赵云屹道。
  柳茯苓心中着急,也没有多想, 便扯过他的衣裳, 披在了身上。
  他的外衫很宽大,穿在她的身上显得她整个人更加纤细小巧。
  赵云屹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 便不由自主的起身来到她的跟前, 伸出手, 帮她捋了捋头发 。
  柳茯苓一愣,便感觉他的温暖的大手穿过她的发丝,将她的头发轻轻地挽起,然后帮她簪上了簪子,触感滚热,令她十分不自在。
  她耳朵一热,后退两步,有些警惕的看着他。
  口中却说着,“谢谢太子殿下。”
  “想去便去。”赵云屹深深看了她一眼,慵懒说道。
  柳茯苓点了点头,囫囵说了声谢,便提着长长的衣裙摆便快速跑出门外,赵云屹看着她慌张的背影,缓缓的踱步出门。
  “殿下,您休息的如何?”青叶恭敬地问赵云屹。
  “发生了什么事?”赵云屹问青叶。
  “派人去问过,说是柳姑娘的妹妹寻了短见……”青叶轻声道,“殿下,要管吗?”
  赵云屹手指垂在腰间,静静地勾了勾挂在腰上的平安扣,“要管,当然要管。”
  青叶了然点头。
  柳茯苓跑得耳旁生风,心跳得飞快,她一直觉得桂枝情绪不好,每天闷闷的不说话,但是她事情太多,也无暇去管,若是真出了事,她这个做姐姐的……
  柳茯苓觉得时间仿佛回到了自己被抄家的那一晚,那日院子外头便如今夜这般亮堂,不是灯光,而是燃烧的火把,映满了整个天空,将周围的一切都染成了红色。
  她昏昏沉沉的睡醒,听到外头杂乱的人声和马蹄声。
  她起身四处找人,陪着自己的嬷嬷不见了,外头的小厮也不见了,她披着衣服狂奔,却一个人都找不到,直到来到正厅堂前,看到自己的一家人都跪在那儿,宛如待宰的羔羊。
  那时她还不大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父亲是个好官,他们才刚来到京城,母亲已经在为她择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桂枝的病也已经好了许多。
  可是都毁了,毁在她的眼前。
  桂枝……
  柳茯苓来到桂枝的房间,果然,何掌事、德子,甚至是白芷姐姐和苍术姐姐都在此处,里头有大夫正在为桂枝姑娘诊治,房间外侧挤满了人,正在担忧的说着什么,他们还没有注意到柳茯苓已经出现在门外。
  “桂枝怎么会想不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白芷问德子,“桂枝一直是你在照顾,她可曾说过什么?”
  德子心惊胆战道,“是,是曾经说过的。”
  “便是昨夜,柳姑娘乐伶酒会时,桂枝姑娘便在顶楼上看着,她同小的说,她说……”
  “她说什么?平日里嘴皮子不是很利索吗?这时候怎么磕磕巴巴了,快说。”苍术姑娘脾气暴躁的很,直接呵斥道。
  “她说,她说茯苓姑娘是因为她才出不去明月楼,还说茯苓姑娘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茯苓姑娘有很多机会可以讨来特赦,但是茯苓姑娘为了她,不可能一个人离开。”
  德子一口气说道,“若是要带上她,便要多出许多麻烦。”
  “她说这话,你为什么不及时告诉我们?”苍术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德子,“你消息不是传的最快吗?怎么到了这时候不会传话了?”
  “小的,小的不是怕茯苓姑娘听了担心吗?”德子委屈道,“我怎么知道桂枝姑娘会做出这样的傻事,若是茯苓姑娘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别说了,桂枝力气小,手腕那伤不算太深。”白芷看了一眼德子,“也算你发现得早,将功补过吧。”
  “谢谢白芷姑娘。”德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也算是松了口气。
  发生这种事他也不想的,他怎么会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柔柔弱弱,胆子就芝麻点大的桂枝姑娘,会如此刚烈,为了姐姐直接割腕呢?
  茯苓姑娘此时还在太子殿下的厢房里,若是知道了此事……
  “茯、茯苓姑娘?”德子一愣,看到了不远处呆呆的柳茯苓。
  众人一惊,都抬起头来,看着柳茯苓,一时间都有些慌乱。
  “茯苓妹妹,你别担心,桂枝应该不会有事。”白芷立刻利索的上前,声音不再是平日里那般冷漠如冰,而是难得的温柔轻缓,生怕刺激到她似的。
  苍术姑娘也是如此,看着柳茯苓此时的表情,一向强势的她,甚至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才是。
  毕竟,楼内几乎没有人像她这般,还有亲人在身边……这是幸福,更是软肋,对于柳茯苓这样温柔又倔强的姑娘来说,桂枝出事,比她自己出事更加的严重。
  “谢谢诸位。”柳茯苓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话来,她声音微颤,脚步僵硬的上前,却又不敢上前。
  “何掌事请了大夫,大夫是京城首屈一指的,你放心,桂枝姑娘身子柔弱力气小,伤的不重,只是看起来吓人……”苍术轻声道,“茯苓妹妹,你这样过来,没关系吗?太子殿下他……”
  然后苍术注意到了柳茯苓此时的穿着。
  众人也在此时注意到,柳茯苓居然穿着一身男装外衫,而且这身装束在乐伶酒会上出现过,似乎正是赵云屹身上的那一件……看来,应当是赵云屹应允之后,柳茯苓才来的。
  看来这位太子,对柳茯苓还不错,看她虽然精神呆滞,但是身子上却没有什么伤痕,应当对她也算是爱护。
  白芷看到她这样,也算是稍稍放了心 。
  正在此时,里头的大夫却有些慌乱的走了出来,“诸位,对不住……”
  “大夫!”柳茯苓立刻上前,眼眶瞬间红了,“对不住是何意?她……“
  “伤口无大碍,血倒是止住了,只是这姑娘身体底子太弱,如今流了这么多的血,人恐怕撑不了几日啊!”大夫为难道。
  柳茯苓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
  下一秒,她的身后多出了一双手,那双温暖的手缓缓输送着力度,将她扶了起来,柳茯苓只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怎么了?"
  柳茯苓含泪看向身后的人,却发现是赵云屹。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来的无声无息,缓缓出现在她的身后,宛如无声的幽灵。
  赵云屹看着她,此时她与之前不同,如今她的眼神几乎是伤心欲绝,近乎失去了眼眸间的亮光……他还从未见过柳茯苓露出这样的神色,不禁缓缓眯了眯眼。
  周围众人见赵云屹出现,纷纷行礼,并退后几步不再出声,何掌事立刻迎上来,脸上挂上笑容,“殿下,惊扰您了,这……”
  “都退下吧。”赵云屹咳了两声,缓缓道,“茯苓姑娘的事,便是我的事,我自然是要管的。”
  何掌事一愣,赵云屹说出这句话,属实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眼眸瞬间发亮,太子这样说,便是要帮桂枝姑娘了,他赶忙看向柳茯苓,拼命朝她暗示,可柳茯苓却仿佛一时半会儿回不过神来似的,人有些呆,似乎受到了较大的刺激。
  “这就退下,这就退下!”何掌事急忙挥了挥手,其他人并不想走,却也无奈被驱散回房,房间里一时只剩下赵云屹和柳茯苓,大夫也被青叶请了出去。
  柳茯苓却没管他们其他人,径直走向床榻上的桂枝。
  “娟宁……”柳茯苓落下泪来,喊着妹妹原本的名字,想要捉住妹妹的手,可低头一看,却动作一滞。
  桂枝的手上缠了绷带,上头沁了血迹,那血迹已经发乌,已经有些时辰了。
  床上脆弱的姑娘如同一片纸,纤细又可怜,呼吸极轻,人事不省,仿佛下一秒便会在柳茯苓的眼前消失。
  柳茯苓极小心的碰了碰她苍白的脸,忽然控制不住,小声的捂着面哭了起来。
  她哭得实在伤心,连青叶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心中泛着酸楚,恨不得想给这可怜的姐妹俩送些药钱,他本以为太子殿下可能也会善心大发,做些什么,可当他抬起头看向赵云屹时,却见赵云屹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笑容。
  青叶有些懵了。
  “丁太医来了吗?”赵云屹蓦然转头看向青叶,青叶心中猛地一颤,低声道,“算算时间,应当快了。”
  “去迎。”
  “是。”
  青叶立刻离开了房中,房间内一片安静。
  外头天快亮了,晨光熹微,淡淡的阳光照在窗棂上,柳茯苓啜泣着抬头,便看到了眼前多出了一块纯白色的帕子。
  她泪眼盈盈的抬头,却见赵云屹面色淡淡的看着她,缓缓道,“时辰快到了。”
  “……”柳茯苓呆滞的脑子缓缓想了想,这才想起之前赵云屹与自己提过的要求,如今已经到了答复的时辰,她看了一眼床上柳娟宁,红着眼眶看着他,“殿下,你,你就没有半点慈悲心肠吗?都这时候了……”
  “怎么?”赵云屹将帕子扔进她的手里,“替你妹妹请太医,还不算慈悲?”
  柳茯苓一愣。
  仿佛为了配合他一般,外头的门忽然开了,一位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男子拎着个精作的箱子,快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青叶。
  “丁太医请,就是这里。”青叶对这位丁太医十分恭敬。
  “好。”丁太医进了门,看到赵云屹,道,“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给这位姑娘看看。”赵云屹让开位置,柳茯苓反应过来,心中一亮,赶忙想要起身,可她蹲的久了,情绪又激动,如今双脚不免发软,半晌都没成功站起来。
  赵云屹看了她一眼,捉住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拎了起来,拽到自己跟前,让她靠着。
  柳茯苓靠着他,背脊发热,有些不自在,不情不愿的往前站了站。
  赵云屹嗤笑一声,眼睛却看向丁太医,道,“请丁太医替床榻上的姑娘看看,是否还能救?”
  “稍后,待老臣仔细看看。”丁太医看了看桂枝的脸色,知道不是急症,便缓慢下来,替她诊脉。
  一番查看之后,他沉默半晌不语。
  柳茯苓艰难问道,“丁太医可有什么办法?”
  “此乃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难治,如今她失血,损了身体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根基,难上加难。”丁太医看了柳茯苓一眼, “看脉象,她应当原本每日喝药,那都是好东西,吃了那些,再慢慢调理调理个十年功夫,也不是不能为常人那般生活。“
  柳茯苓听了这话,心中跟刀削般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