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禅_分卷阅读_27
作者:
唐酒卿 更新:2020-06-14 23:01 字数:2240
陈草雨缩手依在一隅,吹着气剥她的薯。冬林翻身坐起,盘腿捏着薯翻看一下,抬手就扔回陈草雨怀中。陈草雨受惊地看着他,又缩了缩。
冬林靠在桥壁,说:“我不吃。”
陈草雨便一并剥了塞进自己的嘴里,冬林打量她,见她今日穿了簇新的衣裳,就是不大合身。鞋子也大了些,看着像男孩儿穿的。
“你有人管。”冬林说,“是不是。”
陈草雨置若罔闻。她吃东西时相当专心,专心的让人觉察到一点迟钝。冬林挪过身,拽过她手臂,拉直了捋起袖子,见昨日的伤都被人敷过药。他这样拽着她,她却还在吃。
“既然有人管,便不要再来找我。”冬林松开手,说:“跟家人待在一起。”
陈草雨突然摇头,拽下衣袖,望着冬林拼命摇头。
“哑巴么。”冬林说。
“没有。”陈草雨声若细蚊,“不是。”
“那你听着。”冬林说,“我是恶人,不要跟我待在一块。滚回家去,别再来了。”
陈草雨不动,冬林拽起她,往外搡。她死命地后退,冬林一把就提了起来,要扔出桥洞。陈草雨尖声哭出来,她扒住冬林的手,摇头喊:“不回去、不回去!求求你!”
冬林一言不发。
陈草雨蹬掉了大一号的鞋,几近耍赖般的抵着身体,紧紧扒着冬林的手,哽咽着说:“求求你、求不回去”
冬林心口一窒,他突然收了力。陈草雨滑在地上,又迅速爬回角落。她抱着身,贴着桥壁,哽咽不止。冬林蹲身捡了鞋,给她套上。
“你”冬林泄气般的埋头于双臂中,“为何不归家。”
陈草雨擦着眼泪:“疼”
“什么?”冬林抬眼,“你爹娘打你吗?”
怎么会有爹娘舍得打孩子呢?冬林想,我就不会,我若找的回她,便要捧在掌心里,叫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恨不得将这世间的一切都给她,我连根手指头都舍不得碰。
陈草雨不肯再说,她哭得脸上花成猫。冬林想给她擦,又发觉自己脏透了。于是扯了她的袖子,给她擤鼻涕。陈草雨鼻子被擦得通红,她忍痛受着。
冬林赶她不得,她便日日都来。冬林苟延残喘,却又多了一点儿挂念。他本以为陈草雨有爹娘管,不过是闹了一时的别扭。可他逐渐觉察出些不对劲。这丫头新衣不断,整日收拾得干净,可一旦掀开衣袖,便能见到各种杖痕。新伤覆旧伤,有人给她擦药,便有人打得更狠,像是凭借着那一层光鲜的皮,便可以为所欲为。
冬林蹲在桥洞下等陈草雨吃完糕点,他说:“家在哪儿?你往回走。”
陈草雨呆呆地看着他。
他站起身,将腥臭的衣物裹上头,变成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样。
“你走。”他说,“我看着。”
第21章 冬林(中)
陈草雨沿着路回家,她小跑着,钻过层层人海,时不时会回头望冬林。冬林埋在人群中,无视白眼跟嫌弃,不远不近地跟着她。草雨有点高兴,蹦跳了几下,撞着了人。
钱为仕兜着书,俯身牵起草雨,问:“急什么?好生看路。”
陈草雨对他露出小白牙,连比带划地又跳了跳。
钱为仕从袖中摸出糖来,塞到陈草雨手心,说:“同我去私塾吗?”
陈草雨吃了糖,摇摇头。钱为仕便不强求,摸了她毛绒绒的脑袋,说:“那归家去吧今日他不在家。”
陈草雨越过钱为仕,欢快地挥挥手。冬林隐在人海间打量钱为仕,见夫子也对陈草雨挥挥手。他继续跟着草雨,见小丫头进了巷,便顺着墙翻上屋顶,踩着瓦看她停在院门口。
陈草雨四下寻不到冬林,有点焦急地原地回身,不肯进门。
冬林心道这傻丫头,正欲丢颗石子下去,便见得院内一妇人开了门。
周氏笑意盈盈地“呦”一声,出门来牵草雨的手,左右眺了一眼,没见到人。
“今日怎地回来这般早?”周氏说着弯腰,“好雨儿,舅娘正想你呢。”陈草雨挣手,仍在找冬林。周氏细声细语地说,“怎么了,还想出门玩呀?”
陈草雨飞快地摇头,一手捂面遮挡。周氏拉下她的手,拖着丫头往门里走。待门合上了,便登时变脸。妇人柳眉倒竖,拧着陈草雨的皮肉,一手拍打她的头部。
“天天不着家,躲谁啊?可别学你娘,当个小娼妇,没声没响地就大了肚子!”周氏刻薄道,“小小年纪就狐媚了,一天到晚往外跑。怎么着,还想求那夫子去?人凭什么帮你!你必是对人胡言乱语,才叫他起了疑心是不是?”
陈草雨在巴掌下挡脸,哭声说:“不敢没说舅、舅娘”
“嘴巴闭严实了!”周氏拧着陈草雨的头发,点着她眉心,“你若敢与人说半句不对,公爹先不饶你!你舅舅也必要收拾你!”
陈草雨被拧得头皮生痛,她啜泣着,微微点头。
“哭什么!”周氏却厉喝一声,劈头盖脸地打下去,“哭给谁看?叫人觉得我待你不好吗?我可把你搁在心尖儿上呢!新衣裳新鞋袜一件没少!我儿子没受用的,我尽数给了你,你还不知满足,哭什么!”
她双目瞪大,拧得陈草雨吃痛哭声。周氏松开手,原地转了几圈,抄起了门闩。她抬头扶了扶微乱的发髻,对陈草雨点着台阶,道:“盖上衣,趴上去。”
草雨顿时泪如雨下,她退后呢喃:“舅娘、舅娘我知错”
“我还没问罪呢。”周氏踹在她身上,一棒砸向草雨腰间,却听空中“嗖”地一声,竟被打偏了。
周氏尖声:“你敢躲?!”
内室里传来老太太的咳声,只说:“小声些,叫人听见了”
“听见就听见呗。”陈仁掀帘而出,搓着花生,笑嘻嘻道,“谁家不打孩子?管得着吗他们!”
陈草雨见了他,远比见了别人更怕。她浑身颤栗,竟连哭也不敢哭了。
陈仁轻浮地拈着草雨下巴,端详片刻,说:“乖雨儿,没被你舅娘打傻吧?嘁,你这人,我与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打脸!来日再长些,还能卖个价。”
他动手在陈草雨尖瘦的下巴上捏了一把,流里流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