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卖惨，你过得挺好。”陆令一眼看穿了男子的真实想法。
  “……”男子放弃了，“警官……”
  “行了，别说了，光盘给我，我亲自跟你去拿。”陆令道。
  “好……”男子起身准备走，随即又坐下了，脸色有些奇怪，“警官，您看我这么配合，您是不是教我几招啊？我不贪多！一招就行！而且，我出去，不打您的名号，只是心里默默念您的好！”
  “教你一招你也学不会，送你一句话吧，”陆令站定，说道，“想听吗？这可能和你无关。”
  “听！”什么话都是赚到，男子当然要听。
  “一个人毕其一生的努力，不过是在这整合童年时代起就形成的性格。”陆令慢慢地把这句话说完，接着道，“卡尔·荣格说的。”
  “什么意思？”男子有些不解。
  “字面意思。”
  ？？？
  男子一脑门问号。
  他不是听不懂，他是不知道为什么陆令和他说这句话。
  难道是在说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是童年时期的影响？
  他认真地想了想，他小时候被欺负，感情非常不顺利，被嘲笑，被讥讽，仇恨这个社会……现在……
  是……
  陆令的话是对的……
  他随即有些疑问：“警官，您的意思是，我现在做这些都应该，不必为此感到难过吗？但是，我总觉得，您这句话意有所指。”
  “你养过小猫小狗吗？”陆令问道。
  “以前养过，后来病死了，就再也没养过。”
  “两只狗，生了一窝小狗，颜色大小都一样，但是，你去挑选的时候，懂狗的人，就能看出来，这几只狗，哪一只未来很温顺很听话，哪一只未来脾气差不好训。刚刚足月的、看起来一模一样的狗，你都能分析它的一生，而且，基本上都是对的。你说是吧？”陆令问道。
  “对！”男子点了点头，但仍在思考。
  “人，在出生那一刻，很多性格也已经决定了，但是人经历的事情太多，童年时期会经历无数事，最终会改变一些。而后来的一生，都必然受到童年的影响，或多或少。”陆令微笑道，“这就是荣格的话的意思，具体怎么体会，你自己慢慢琢磨。琢磨不透，就当我糊弄你，无妨。”
  “不会！我慢慢想！”男子如获至宝，“警官，走走走，我带你去拿光盘。这样，光盘您别带走，我怕回头她找我要我没有，你们把光盘里内容拷贝走，行不行？”
  “不行，我得做接受证据清单，你得签字。”证据方面的事情，陆令可不马虎。
  “行吧，我想办法。”男子点了点头，显然，他对于应付这女的很有信心。
  ……
  陆令如愿拿到了光盘，并且看到了光盘内的内容。
  和他料想的差不多，这光盘里，是几段录音。
  显然，这妇女想获取丈夫什么线索也很困难，唯一有用的，也就是想办法套话，然后录下来。
  陆令拿走了光盘，回去的路上，就慢慢在听。
  基本上都是这夫妻俩的对话，而且用了方言，但可能是男子在国外待久了，声音多了一些普通话，所以分辨起来倒也不难。
  录音一共有五段，陆令听完之后，缓了缓，才逐渐消化了这些重磅线索。
  先说第一条重磅线索。
  廖峻女友之死，跟焦护国有关！
  五年前，那起车祸！
  回归313章，再重温一下当时的过程。
  大巴车下坡，遇到了道路结冰，在这个时候，正好遇到了一辆重载卡车，卡车因为担心刹不住，车速很慢，大巴车想超过它，就必须左侧加速超车，结果那个位置，视角刚好没有看到结冰路面！
  当时，那辆重载卡车，就是焦护国开的！
  在这里，有懂行的人说了，焦护国是a1驾照，而开重载货车，需要的是a2驾照，这个不合理。
  但是，实际上，这次行动，就需要一个有a1驾照的人。
  a1驾照的人，虽然没有资格开重载卡车，但是并不代表不会开。
  实际上，只要你有c1驾照，在宽阔的马路上，也是可以尝试开重载卡车的。当然，这是违法的。而一个经常开大车、有a1驾照的人，想驾驶一辆大货车，难度为0。
  焦护国要杀人，还在乎开的车违法不违法？
  为什么这次行动需要一个有a1驾照的人呢？
  原因很简单，要求这个司机，不需要对重卡很熟悉，但必须对大巴车很熟悉。
  只有对大巴车无比熟悉，才能做到这一点，才能在那种路况，准确地找到机会，别一下大巴车，并且给大巴车造成极大的倾覆风险。这种技巧，结合那种结冰路况，依然需要很丰富的经验。
  不开十几年以上的大巴车，断然没有可能。
  而大巴车上的人，只会有少部分，包括司机，知道当时遇到了一辆重载卡车，但是，不可能有人能记下重卡的车牌号。毕竟车子是超了车之后发生的滑翻。
  除非车上有苏翔那种过目不忘的人，否则谁会关注大卡车的车牌号呢？
  实际上，当天的那辆重载卡车，车牌号已经看不清了。冬天，经常下雪，车上很多泥水，看不清车牌号很正常。
  事实上，因为当时的案子定成了意外事故，加上救人心切，没有人关注过这辆重载卡车。后来，警察找过，没找到，也就算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大巴车上。
  那么，焦护国为什么会做这种事情呢？
  从录音里可以听出，主要是为了儿子。
  十年前的焦护国，家庭应该是比较幸福的。可是自从儿子长大，沾了赌博，这个事情就开始变得麻烦了起来。
  大概七年前，儿子那会儿还刚刚读大专，就开始有人上门要账。一开始，焦护国给了。
  本来老实巴交的焦护国，在这后期，断断续续地和催债的人交往了两年，总是处于一种很崩溃的状态。
  终于，儿子爆了个大雷，欠了很多钱，而且，还拿了家里的房产证出去。
  我们现代人思考问题，就爱从法律角度思考。比如说，我们都知道，儿子拿着爹的房产证出去赌博，是无效的。
  可是，这种地方，还管你无效不无效？
  什么？赌债不合法？那借款合法不合法呢？你儿子抵押房产证借的钱，他去干嘛了我不知道，我只要我的借款不行吗？
  总之，这里面的套路非常多，根本不是很多年轻人张口法律闭口报警就能解决的。
  最终，问题变得严重了起来。
  那个时候的焦护国儿子，在周边已经没法赌了，他搞点钱，也不敢去赌，因为只要去，就会被人把钱弄走。
  于是，他沾了网赌。
  焦护国很痛苦，他为了改变儿子，也开始学着了解儿子，于是，他也去了网赌的平台。
  当然，他没有想过赌钱。
  在这些地方逛了很久，有一天，他突然去了一个平台，并且看到了有人想找一个有多年大巴车驾龄的司机干点事，给巨额酬劳。
  当时已经走投无路、家产都要被抵押的焦护国，只身去了辽东。
  之所以敢接这一单，就是因为足够远。他是蒙省这边的，接辽东的事情，可能不合法，但是搞一单就跑，也不会有人知道。
  去了以后，他就见到了李乐乐。
  李乐乐直言，这是要搞大事，问他敢不敢。
  李乐乐多有钱啊！简单地说，这笔钱能让他家起死回生而且还能剩一些。
  不仅如此，李乐乐还说，事成之后，可以让他出国躲一阵子。
  总之，焦护国答应了此事，并且圆满完成了任务。
  实际上，没有任何人知道焦护国的事情，但是他怕。他把家里的帐清完，给老婆留了一点钱，就跑出国了。
  在国外，根本就不好过，他过的非常艰难，几次九死一生，终于混出了头，搞到了一些钱，并且和李乐乐背后的组织重新建立了联系。然后回国，结果老婆已经变心。
  当然，在录音里，并没有说这么多，这都是陆令根据二人聊天的关键词推理出来的。这样看起来，比较直观一些。
  看到这里，陆令才算是把当年的车祸案，拼上了最后的一块图。
  313章，那个案子结束之后，不少人都觉得，案子逻辑上是说清楚了，案子到底是怎么搞的呢？为什么会造成那起车祸呢？
  现在，这块拼图终于有了，陆令也是松了一口气。其实，这口气，陆令一直都吊着，去年案子破案的时候，陆令并不是多么舒心。他当时，给廖峻打了个电话，和廖峻见了面，聊了聊此事，就此别过。如此这般，就是因为陆令知道还缺少一块拼图。
  此事告一段落。
  接着说，第二个重磅线索。
  覃子舟父子，也是焦护国杀的。
  从录音里，可以听出来，焦护国出国之后，一开始，在棒棒国，在那里，举步维艰，没钱没渠道，饭都没得吃。
  这个时候，接到了组织的任务，杀人。酬劳，非常丰厚。
  这个时候的焦护国，根本就不怕了。
  “牙”死后，廖峻女友回村想要调查此案，后来廖峻女友被杀。再后来，覃子舟父子俩也被杀。
  覃子舟父子俩，是在棒棒国被杀的，这个事情，陆令根本没有任何管辖权，从听说这个案子伊始，陆令就没有兴趣搞，因为搞不了。
  这种事，听听就罢了。毕竟，警察去了那边，和普通人去了那边，没有任何区别。陆令听说了命案之后，也找过不少人打听过，但是知道真相的人很少。
  直到最后，陆令从小女孩那里拿来《宪法》，和相关部门合作打开了这里面的秘密，陆令才最终知道，覃子舟父子之死和“牙”之死一样，是死于身份被泄露，是死于拿宪法的小女孩的父亲的一次盗窃。
  陆令回顾录音的内容，都暗暗摇头。
  蝴蝶效应，不过如此。
  当初，那个男人在上京的一次盗窃，死于非命，并且是老婆被引导杀了他，还分了尸。后来，这次盗窃，导致该组织重要线索泄露，于是组织开始清算。
  清算了“牙”，引来了廖峻女友，后来廖峻女友死了，这些事引来了李乐乐、焦护国等人。后来这些人，又做了一系列的事情……就比如说焦护国今天做的一切事，都是和当年的那次盗窃有关。更不要说李乐乐等一系列人。东坡村的案子、东安县的案子……
  可以这么说，这一切，都源自于当年的那一次盗窃。
  这案子，还真是……小说里都不敢这么写吧！
  知道了一切的真相，即便还没有抓到焦护国，陆令都觉得无比舒服。他现在还明白了，为什么一个五年前的大车司机，现在能成长到社会思维第四境界，为什么他能有能力直接回来发展教派，为什么能这么有钱。也明白了，为什么他会如此轻松地杀掉老妇。
  他经历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一个司机，成了这样。
  两年前刚回国的焦护国，还是很激动的。虽然他都算是一个杀手，更是吃尽了无数苦头，但还是爱家，还是愿意和老婆互诉衷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