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记们面面相觑，没人应声。
  “刚才不是很激动吗？怎么，现在都哑巴了？怕被我揍吗？放心，我很讲道理的，只要你们不伤害叶哥，我是不会伤害你们的。但是……”苟晟声音蓦然一变，“如果还有人敢踩叶哥的脚，或者其他任何部位，哪怕伤到他一根汗毛……就不是挨一拳那么简单了。我再问一遍，你们有什么问题，一个一个来，如果没有，我们就走了。叶哥晚上还有活动，没你们这么闲。”
  不甘心就这么无功而返，一个娱记躲在人群中小声问：“照片中和叶飞澜接吻的另外一个人就是您吗？”
  “接吻？”苟晟心道我倒是想和他接吻，那也得他愿意才行，他冷笑一声，“我看你年纪不小，也做了不少年的娱记了吧，连借位偷拍这点小伎俩都看不出来？你该去医院看看眼科了。还有你们，凭那么点儿小爆料就过来堵人，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有没有一点儿做人最基本的判断力？”
  说着伸手一指离他不远的一个娱记：“你过来。”
  那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你想干什么？”
  “放心，我不会揍你的。”
  苟晟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单反，上前两步，对了对角度，“咔嚓”一声拍了一张照片。他拍照的技术相当有限，焦都没对准，照片里一片模糊，但是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娱记的嘴正亲在他的腮帮子上，配合着他透着胆怯的表情，显得又猥琐又色情。
  苟晟举起单反，让挤在前面的几个娱记挨个儿看了一遍：“你们说，他吻我了吗？他是不是吻我了？我是不是可以拿着这张照片，到警察局告他性/骚扰？”
  众娱记：“……”
  苟晟把相机丢回他怀里：“你们是不是还想问问我是谁？我是叶哥的保镖兼助理，保护他的安全是我的职责。现在，你们是主动让开呢？还是想等我给他打出一条路来？”
  ☆、愣的怕不要命的
  老话说得好，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艺人们怕娱记胡写一气，坏了名声，所以多半选择忍气吞声，即使愤怒到极点也要保持微笑。所以，他们做娱记这么多年，除了经常挨白眼，一直顺风顺水，哪儿见过这种当面怒怼娱记，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愣货？
  看那样子，如果他们不让开，恐怕真的会在机场杀出一条血路来。
  娱记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不约而同给他们让出了一条容一人行走的路。他们人生中头一次眼睁睁地看着苟晟牵起叶飞澜的手腕，护着他穿过人群，扬长而去。
  一直到坐在主办方派人接他们的车上，叶飞澜的心情仍然久久无法平静。
  太痛快了！
  这些年他虽然一直不温不火，可一旦有什么小新闻，总是有娱记蹲在小区门口强行采访，总是有狗仔跟在后面偷拍，甚至偷偷潜入地下停车库，就想拍到他会带什么人回家。他老早、老早、老早以前就想这么做了，如果不是当时做练习生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得罪什么人也不能得罪娱记，如果不是打心眼里明白得罪媒体的后果，如果不是这么多年的风浪在某种程度上磨平了他的棱角和锋芒……照他原本的性格，被这么不由分说怼到墙上踩脚，还把话筒杵到他脸上，他早就动手揍人了。
  苟晟做了他多年以来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揍了他想揍而不能揍的人，所以……叶飞澜虽然明知道他的行为并不恰当，明知道他这么做会引起什么后果，他也没有拦着。他只是躲在苟晟身后，摸出手机，偷偷拍了张照片。
  幸运的是，他今天没来得及回酒店，所以穿了留在片场的一双纯白的运动鞋，鞋面很白、很干净，所以娱记踩上去的脚印分外、分外明显。拍完之后，他又调了下色彩对比度，让“罪证”显得更为确凿。
  然后，他打开微博，输入“在机场被人怼到墙上踩脚了，好痛啊”，后面还配了个委屈哭泣的表情。最后，他上传照片，发了个微博。
  娱乐圈这种事情，向来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先爆的就是真理，后爆的就成了炒冷饭，到时候再怎么辩解，也没人相信了。
  叶飞澜干打包票，刚才肯定有不少人偷偷拍下了苟晟揍人的照片，只要他们一离开机场，肯定会立刻上传，分分钟搞个大新闻出来，不定把事实扭曲到什么地步。只要他们的新闻发出去，“叶姓老鲜肉纵容助理机场揍人”的罪名就啪地贴到他身上，洗也洗不干净了。
  但有他这条微博在，虽然仍旧免不了被黑，但最起码能赚一点同情分。最重要的是，堵死了他们造谣的路。
  防卫过当，总好过主动找事儿。
  叶飞澜迅速发完微博，然后打开手机录像，开始拍“叶飞澜助理怒怼娱记”的第一手视频。如果娱记们在他先发制人的情况下，依然选择胡说八道，那么这个视频就可以交给公司公关部，让他们找个合适的时期，用合适的媒体平台发出去。
  他一面偷偷录像，一面眯着眼睛看着苟晟怼得娱记们说不出话来。
  这真的是个很奇妙的人，即便才见面不到三天，相处不到一天一夜，他已经给了他好几次意外——有惊吓，也有惊喜。甚至短短的半天之内，他在他心里的形象已经出现了两次一百八十度大翻转。
  起初，他真的以为苟晟是徐导从疗养院里弄来的精神病患者，但是紧接着，苟晟却像个正常人一样和剧组其他工作人员交流，甚至还做了一个助理该做的事情——替他买早餐、收拾行李，让他感觉到意外而新鲜。然而仅仅几十分钟后，苟晟在他心里又变成了故意装疯卖傻的狗仔，以及对他心怀不轨的觊觎者。
  然而这一刻，他看着苟晟挡在他面前，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怼得他们说不出话来，还巧妙睿智地替他澄清了之前的爆料，看着苟晟霸气侧漏地对娱记说：“只要你们不伤害叶哥，我是不会伤害你们的。但是……如果还有人敢踩叶哥的脚，或者其他任何部位，哪怕伤到他一根汗毛……就不是挨一拳那么简单了。”
  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在他受委屈的时候，挨揍的时候，挡在他面前过。
  从来没有。
  哪怕是母亲，也只会在他挨揍的时候哭着说：“别打了，我求求你别打了。”而不敢冲过来护着她的儿子，因为她知道，这么做只会激怒丈夫，让他揍得更狠。
  在娱乐圈这么多年，被黑了，被群嘲了，被雪藏了；生病了、委屈了、难过了、受伤了，无论什么时候，都只有他一个人扛着、挨着、挺着。他向来要强，从来没在朋友面前露出过任何软弱的情绪，亲人呢，又只会向他要钱、要钱、要钱，却从来没有给过他哪怕一句安慰。
  这还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有一个人在他受伤的时候挡在他面前，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尝到被人保护的滋味。
  那一瞬间，叶飞澜感觉自己的心被人轻轻揍了一拳，又酸、又甜，却又让人觉得温暖，一时间几乎有种落泪的冲动。
  他微微抬起头，将眼泪用力压了回去。
  苟晟做了他这么多年想做而不敢做的事，苟晟是第一个在他被欺负的时候挡在他面前的人，所以叶飞澜没有阻拦，甚至苟晟带他离开的时候，伸手过来牵着他的手腕，他也没有挣扎。
  滚他娘的吧，这种憋屈的感觉，他受够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最起码在这一刻，他心里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痛快。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被贴上一个脾气暴躁、人品不好的标签，也不过是接不到大制作的戏，也不过是……在娱乐圈混得越来越惨。如果有一天他在娱乐圈混不下去了，也就不怕什么黑料白料，不用被逼着去养那一群狗了。
  正好能过两天安生日子。
  所以，在车上接到关木一的电话时，叶飞澜甚至是笑着的：“关姐，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这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的事吗？飞澜，你……你一向很识大体，这回到底是怎么搞的？被拍到和男人接吻还不够，还在机场纵容他当众揍人，你还想不想在娱乐圈混了？”电话那头传来关木一一迭声的质问，紧接着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口气过于严厉，缓了一口气，放慢了语速，语重心长道，“姐不是干涉你的私生活，不过你也该提前和公司报备一下，让公司有个准备，不至于在突然被爆出来的时候乱了阵脚，无法进行及时有效的公关。你得明白，你是个公众人物，时时处处都会被人关注，私底下你爱怎么样都可以，但公众场合……”
  叶飞澜起初还是笑着的，但听着听着，脸上的笑容不见了，目光也越来越冷，听到这儿，他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关木一的话：“关姐，我没和谁谈恋爱，也没和谁接吻，那张照片是借位偷拍。”
  说完这些，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他不是气关木一骂他。他知道，不管怎么说，他今天纵容苟晟机场揍人，是离谱了，是错了，关木一怎么质问他、骂他都不为过，他气得是关木一不信他。
  上一次，这一次，一次都不信他。
  虽然关木一做他经济人才不过短短半年，但是这半年，他的通告排得很满，工作上的交流也不算少，甚至最初的一段时间，关木一不放心他，还跟过他的组。
  这么长时间了，她不该连他的为人都不清楚。事情发生了，不是想着怎么澄清，而是首先将怀疑的矛头指向手底下的艺人。
  撇去给他接那些乱七八糟的通告不提，这样的不信任，也让他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