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也是，不过他们今年过年难道不贴对联了吗？外头可没有卖对联的，他们一家写字都不好看，没听说他们认识写字的人啊，以前哪一年他们不是找大珩写的啊。”
  “谁知道啊，说不定他们今年就不贴对联了呗，反正没有管事儿的两个媳妇在，他们一家子几口人都不知道怎么弄这个年的，连窗户都不懂得打扫，还搞什么对联福字啊。”
  “说的也是啊，把文慧和春霞赶出家门后，他们家真是啥都干不成了，也别指望他们会好好搞这个年了。”
  ……
  大家议论了一会儿之后，都在摇头。
  李大光憋着一肚子气回到家里，有看到毛春丽和李二明对着桌上一坨没有发起来的硬面团发愁。
  母子俩想要做馒头来着，可是这个面不知道怎的就是发不好。
  以前毛春丽还做媳妇的时候是经常干活，可自从儿子娶了媳妇，他们家里的活都是罗文慧和张春霞来干，她哪里干过啊？也许是因为好些年没有干过活了生疏了，她连和面都做不好了。
  两个人还一筹莫展的，就见到李大光板着一张脸进来。
  “妈，二明，我们家还写不写对联的，今年我们家不贴对联了吗？陆珩在外头写对联呢。”
  “陆珩？我们不要，为什么要找陆家帮我们忙呢？就算我们不贴这个对联，也不能找陆珩帮写！”毛春丽一听到陆字就皱眉。
  “那咱们今年真不贴对联了吗？别人家都开始挂红灯笼了，大过年的总得有些喜庆的东西才是，现在咱窗花剪不好，没有贴，难道要对联也没有吗？那过得多寒碜啊，年都不像年了。”
  “你怎么去？罗文慧和张春霞现在天天到陆家那边去，咱去找陆家人帮忙，那算什么话啊？再说了，你看看我们连面团都做不好，馒头都蒸不好吃的都做不好，还想什么对联呢。”毛春丽指着桌上那个硬邦邦的面团，脸很黑。
  这下好了，原本只是毛春丽和李二明对着硬邦邦的面团一筹莫展，现在又加入了李大光一个。
  “我去把张春霞给找回来！简直太不像话了，大过年的不回家过年，在外头呆什么呆，做媳妇做儿媳妇的不应该到家里面把家里的事儿给张罗起来吗？简直不像话！”李大光看着那个硬面团忍不住了。
  他要转身出门的时候，被毛春丽和李二明拉了回来。
  “你干什么啊？是我们把张春霞罗文慧给赶出门的，现在你又去把张春霞找回来，那不是给张春霞面子了吗？这样会让她觉得自己很有能耐的，你能拉得下这个面子？”毛春丽开口说道。
  李大光听到毛春丽这么说就顿出了脚步，眉头皱起来，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更难看了。
  “说的是，可是张春霞也过分，她不懂得回来道歉的吗？然后她回来道歉，回来求我们，我们就可以原谅她，就可以让她回来了，可是她和文慧一样，两个人都将竟然不回来！”
  “你们说，她们两个是不是觉得我们很需要她们，是不是等着我们去跟她们道歉去求她们回来呢？”李二明猜测道。
  毛春丽和李大光听他这么说，差点没气的跳起来。
  “她们敢！她们真是有能耐了！做梦呢，我们怎么可能会去求她们！所以我说女人就是不能出门！二明你们看到了吧，这两个女人出门了，干过外包的活儿，就有能耐了，竟然敢等我们去跟她们道歉！凭什么啊？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不就是两个女人吗？当自己是祖宗了不成！我们不去道歉还不回来了，真是能耐了她们了！”
  “看来还是给的教训不够，让她们觉得我们还念着她们呢。”毛春丽也恼火地说道。
  李二明整张脸都黑了。
  “妈，大哥那现在怎么办啊？我们把那两个不识好歹的女人赶出家门去，就是想要让她们出去思过，等她们知道错了就回来的，现在她们一直不知道错，她们是不是觉得大过年的不能回家过年，被赶出家门也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我们要怎么样教训教训她们？！”
  “离婚。”毛春丽开口说道。
  “离婚？”李大光和李二明异口同声，兄弟俩都瞪大了眼睛。
  “妈，我们只是想把她们两个赶出家门去，让她们试过，可不想离婚的啊！”
  “是啊妈，我也从来没有想过和文慧离婚的。”李二明也说道。
  “谁让你们真离婚了，我这不是吓唬吓唬她们两个吗，她们两个现在能耐了，觉得自己有本事了也不懂得思过，那就离婚去！我看她们怕不怕！哪有女人不害怕离婚的。
  当初江富贵想和林素芬离婚，林素芬还拉拉扯扯拖拖拉拉了，很久才同意呢，女人就是害怕离婚，离婚的女人就不值钱了，罗文慧和张春霞的性子比林素芬还软，她们两个能不怕离婚？”毛春丽分析。
  这下李大光和李二明都觉得有道理，兄弟俩在那儿点头。
  “说的是，是应该吓唬吓唬她们了，要不然她们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我就不信了，只要我们提离婚，她们两个能不害怕能不过来给我们道歉，求我们让她们回家”
  ……
  母子仨人在屋里嘀嘀咕咕商量着。
  等他们终于商量好了，出门去的时候，陆珩已经差不多帮邻居们把对联都给写好了，邻居们心满意足地拿着自己的对联，还在院子里和别的邻居对比看，谁家的对联写的好，但对比下来觉得都写得很好。
  罗文慧和张春霞在帮忙收桌子。
  李大光走了过去，站在张春霞跟前。
  “张春霞，我们去离婚。”
  “罗文慧，我们去离婚。”李二明接着也对罗文慧说。
  刚才那些正在兴致勃勃地看着自己家的春联或者别人家的春联的邻居们，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也闭了嘴，大家伙儿都齐齐地看向李大光和李二明。
  罗文慧和张春霞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两个人瞪大了眼睛看向自己丈夫。
  “你……你说什么？”张春霞问。
  “我说我要跟你离婚！”
  “对的，罗文慧，我也要跟你离婚。”
  “为什么！”张春霞和罗文慧瞪大了眼睛问。
  她们两个倒不是舍不得李大光兄弟，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她们自觉得嫁到李家的这些年，真的做好了一个媳妇的本分，她们勤劳，她们节俭，她们对家里人的要求从来都不拒绝，哪怕自己辛苦点累点也尽量满足。
  家里的钱是毛春丽管的，毛春丽又比较抠门，所以哪怕是过年过节，她们都舍不得给自己买一身新衣服，平时家里有什么好的，都是先让给毛春丽和李大光兄弟俩用……
  哪怕现在要过年了，她们被毛春丽一家子赶出家门不让在家过，两个人也是从来都没有回去闹，只是默默的忍受着，默默的在李桂芝这边干活。
  明明她们是受害者，结果现在李大光和李二明竟然跟她们提离婚。
  罗文慧和张春霞对李大光兄弟那是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可是一想到自己的付出竟然换来这么一个结果，心里总是觉得有些不甘心，于是两个人都红了眼。
  毛春丽和李大光李二明看到两个女人红了眼的样子，心里得意了，他们就知道这两个女人肯定很害怕离婚，那不还得哭着求着不要离？
  罗文慧和张春霞实在是太惊讶了，两个人心里还充满了不可思议，于是开不了口说话，倒是邻居们先帮忙开口了。
  “李大光，李二明，你们别太过分啊！大过年的怎么这时候提离婚呢？你们家把文慧和春霞赶出家门都已经很过分了，还不让她们好过啊，这个时候提离婚你们是诚心让她们不好过是不是！”王春燕第一个说道。
  其余人也在那儿开口。
  “这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咱大杂院最近风水不好呢？又是闹分家又是闹离婚的，前头林家刚刚分家，把哈哈给赶出来，现在又到李家这边，两对夫妻闹离婚，咱们风水出了问题？”
  “什么风不风水的啊，你可别在这里搞这些封建迷信，我们要相信马列，相信科学！就是李大光和李二明的问题。”
  “就是啊，要说风水不好，那怎么大珩对眠眠那么好呢？人家大珩和眠眠就夫妻恩爱，今天还因为他们两个夫妻恩爱，让咱见识了以前没有见识过的东西，哪里有风不风水的问题啊，那都是人的问题。”
  “李大光李二明你们两个真的太过分了，还有春丽，你两个儿子这么胡闹，你不管管的吗？大过年的，阖家欢乐的时候为什么要闹得那么难看到啊，你们和文慧春霞多大的仇啊！”潘大娘出来主持公道了。
  毛春丽在那儿冲着潘大娘冷笑。
  “老潘，你是咱大杂院管事的没错，但是你要管的应该是闹贼啊，邻里矛盾呀这些问题，你可管不着别人的家庭矛盾，你又不是居委会的，我们也没有求你来管我们家里的事我们能自己解决，不关你事儿。
  别说什么劝和不劝分那些话。鞋子合不合脚，只有穿鞋子的人才知道，你们不能私自去判断的，我两个儿子就是过得不幸福，和罗文慧和张春霞过得不好，就得离婚！这是我们自己的家庭矛盾，你们任何人都不能管！”
  “对，不能管！我就是对罗文慧不满意，她就是做得不好！她要是做得好，为什么我们经常吵架啊？我大嫂也做得不好，反正我和我大哥也从采石场回来，就和媳妇闹矛盾了，那肯定就是她们的问题！媳妇要是做不好的话，家里就不得安宁。”
  “放你的狗屁吧李二明！”王春燕是个暴脾气的冲着李二明就吐了一口口水，“婚姻家庭那是男人女人共同的责任，怎么到你那儿就成了女人一个人的事儿了？你们男人可真是舒服啊，婚姻不幸福怪女人做的不够好，婚姻幸福的时候，怎么不去感谢一声女人？”
  “哎哟，我说春艳大姐，我们闹家庭矛盾，关你什么事儿啊，现在是我们家的要离婚，又不是你和建中大哥闹离婚，你这么激动，是不是你也要和建中大哥离婚了啊？小西小南，你们爸爸妈妈要离婚了，你们要家庭破裂了。”李二明最后冲着小西小南说道。
  小西小南年纪还小，她们两个刚才还和大杂院的孩子们在院子里瞎跑玩闹的，听到这边大人吵吵闹闹的，两个小姑娘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凑过来就听到李二明说她们爸爸妈妈要离婚了，两个小姑娘吓得就哇哇大哭起来。
  “哇哇哇哇！爸爸妈妈，你们为什么要离婚？爸爸妈妈是不是我们不够乖，所以让你们生气了啊，爸爸妈妈你们不要离婚！”
  “爸爸妈妈，如果是我和姐姐不够乖的话，我们两个以后都会好好听话的，你们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我们会很听话很听话，我们马上去学习，你们不要离婚好不好啊哇哇哇……”
  见到小西小南突然哭起来，王春燕和许建中也是一个措手不及，夫妻俩赶忙蹲下来一人，一个把两个小闺女给抱起来，哄也无暇去管李大光家的事了。
  李大爷他们四个管事的大爷大妈刚想说什么，就见到李大光掐住了张春霞的胳膊，李二明掐住了罗文慧的胳膊。
  兄弟俩就一块儿拉扯着自己的媳妇，往大杂院外头走去。
  “你们不要挣扎！现在马上到居委会那边去开介绍信！今天我们就离婚！我们家没有你们这么不听话的媳妇，娶了你们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我们可不想再继续倒霉下去了，这个婚必须离！”李大光光喊道。
  毛春丽也跟着四个人出去，边更边说罗文慧和张春霞做得不好，竟然还能够列出一条一条她们做的不好的地方来。
  比如罗文慧做菜太咸了，不好吃不说，还浪费盐。
  再比如张春霞有一次扫地的时候把扫帚给弄坏了，败家。
  ……
  这些都是生活中经常会出现的一些小事情，无伤大雅，可是在毛春丽嘴里就成了十恶不赦的事情似的，能够让她拿出来去辱骂罗文慧和张春霞。
  大杂院里是个管事儿的大爷大妈还想追出去劝，就被大家给拉回来了。
  “算了，妈，其实离婚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文慧和春霞再不离婚，苦的是她们俩，说不定离婚了过得还更好一些呢。”王春燕说道。
  就连李翠萍也开口了。
  “大奶奶，但是我也觉得你们不要管了，就跟我似的，我现在跑到你们这儿来，那不比在周家的时候过得好？我还巴不得那个混蛋来找我离婚呢。”
  潘大娘和李大妈都是被自己家人给拉住的，两个人顿住了脚步，其他邻居也开口了。
  “以前我也觉得女人离婚了很惨，但是我自从看到素芬离了婚嫁的更好之后，我就觉得离婚没啥大不了的了，别说素芬了，就连薛雪娟那一种女人，都已经做出那么过分的事情了，离了婚还是能很快嫁人，很快找到一个安身之所，更何况文慧和春霞呢，离了就离了，不用担心什么。”
  “就是啊，如果过得不幸福，在家里也总是被欺负，那还不如离呢，结婚不就是为了过好日子的吗？如果结了婚日子还没一个人好，那还不如没有。”
  ……
  林素芬和薛雪娟的例子，让大杂院的邻居们对离婚这事儿看得没有那么严重了，潘大娘她们也叹了口气。
  也未必是真觉得大家说的有道理，潘大娘娘他们这四个管事的大爷年纪比较大了，对很多事情接受起来比较困难。
  但是四个管事的大爷大妈想到刚才毛春丽说过的话了，说离婚这事儿算是家庭内部的事情，不是邻里矛盾，如果说李家人没有主动来找管事的人帮忙的话，管事的人也不大好插手。
  他们没有追出去，李大光和李二明却揪着自己的媳妇大步的往居委会的方向走。
  罗文慧被揪疼了，企图把手给缩回来，收不回来就在那儿喊。
  “李二明你放手我会自己走！”
  “你会走？我看你的样子就是不想离婚！我不放，我今天就要把你扯到居委会那边去，今天非得跟你离了这个婚不可！”
  “李二明，这些年我在你们家当牛做马干了那么多活，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这么轻易的把我踢开了吗？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一文不值，这么让你迫不及待的甩掉？”罗文慧抽不回自己的手，便红着眼问。
  她为自己感到不值，为自己这些年在你家那么周到，干了那么多事情而感到不值。
  张春霞也为自己的青春感到很不值，也在那儿红着眼开口。
  “我们结婚这么多年，我和文慧当你们家的媳妇那么多年，做了那么多年的一家人，结果倒好，你们想踢开就踢开，你们真是一点情分都不念啊！养条狗养了好几年都能养出感情来呢，更何况我们两个是人，我们两个还为你们做了那么多，你们真的就不念我们一点点好吗？”
  张春霞说着说着声音都带了一些哭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