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泽飞速往妹妹手机里发微信。
  【？？？】
  【怎么了？怎么不回复。】
  【倪知甜，给句痛快话。】
  【哪有问人在不在，又突然消失的。】
  【我不是故意点赞的啊，手滑而已。而且点的赞也没有承认咱俩的关系，很靠谱了吧。】
  【你人呢？】
  【到！底！怎！么！回！事！】
  “没事吧你？”林一曼用手背关切地探了探他的额头，像看傻子一般说，“甜甜的航班起飞了。”
  明泽：……
  就算是亲妹，也不带这么耍人的！
  -
  倪知甜赶回老年大学时，已经是晚上了。
  直播早就已经结束，门卫认得她，看清楚她之后，就立即开门放行。
  不管是本分还是情分，倪知甜能请这几个小时的假去试镜，多亏了戚导通融。她往节目组工作人员们住的宿舍跑了一趟，找到戚导，向他道谢。
  不在镜头下的戚导，也没有这么多戏。
  他笑着说道：“你心里也别难受，当时主要是我不在场，如果我在场，就算林老师和明泽没有站出来，我也会批假的。”
  戚导并不是什么会欺负小演员的导演。
  他自己也是草根出身，到了今时今日，谈不上拥有多么超凡的地位，但两期综艺，肯定已经能成为他的代表作。
  戚导没忘记，当时接下这档没有人愿意接的小糊综，是他不得已为五斗米折腰的选择。在先导片的拍摄中，他尽力捕捉更有趣味性的片段，好几次，都是倪知甜给了他惊喜。
  一路走来，节目爆了一次又一次，热搜上得也勤快，每一位嘉宾都曾在直播间里贡献精彩片段，但最值得他感激的，还是倪知甜。
  他一个人，掌握着多个瓜，早就清楚能吸引来这么多大咖加入到节目中，全都是倪知甜的功劳。
  这人情，用批假来还，一点都不过分。
  戚导摆手，示意倪知甜不必道谢。
  夜里的校园又冷又黑，他送她出门，问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还没走几步，就碰见下午有意刁难她的那位pd。
  网友们很有正义感，不管这pd当时为难的是谁，嘴脸一出，被人肉是大家预料之中的事。这pd被扒出了姓名和入职时间，网友们在官博要求他给一个交代，闹得大了，他被要求先回单位，不必继续接下来的拍摄。
  此时，pd与倪知甜恰好面对面碰上，尴尬地移开视线。
  擦肩而过时，他以为倪知甜会喊自己，会嘚瑟显摆，会要求他道歉。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只听见倪知甜轻盈的脚步声，和带着笑意的好听声音。
  “打算吗？”
  “自由搏击课还有最后的结业课程，扭秧歌也还没练呢。”
  戚导：……
  他们全家，就属倪知甜的嘴最严了！
  -
  倪知甜记得回宿舍的路，因此走到半路，就赶戚导回去了。
  她离开这一趟，连行李都没带，双手插着口袋，刚要回宿舍，看见宿舍楼底下凉亭里，苏想想一个人待着。
  倪知甜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苏想想安静地坐在凉亭里，看着手机里自己的微博界面。
  这几天，她掉了太多粉丝了。
  做公众人物好难，演的一出戏，正好戳到了网友们，于是网友变成粉丝，在评论区里表达着爱意，说是永远都会追随她。但这个永远，实则不过是信口开河，她用本来的面目示人，他们就不喜欢她了。
  微博涨的，不一定是真正的粉丝，也许是僵尸粉。但现在掉了的，却是实打实的活粉。
  粉丝们要离开了，还丢下一句看错了她，语气中是痛心疾首的斥责，苏想想本来就薄的脸皮，像是被放在了火上烤，烤得耳根子烫烫的，就快要撑不下去了。
  倪知甜走进凉亭。
  苏想想是她在老年大学宿舍的室友，她没带房卡，只能来找苏想想。
  苏想想仿佛并不意外会在这里看见她。
  抬起头时，她说道：“不想坚持了。”
  “你有带房卡吗？”倪知甜问。
  她继续说：“脱粉就脱粉，有必要告诉我吗？我难道还要一一和他们道别？”
  “我没带房卡……”倪知甜摸了摸鼻子。
  “一个个像是对我很失望的样子。但是，他们认识我多少呢？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只是当了大明星，总要有一点人设，真照着自己原来的样子，哪里累积来这么多的粉丝？”
  倪知甜认命地坐下。
  她算是知道了，今天不听苏想想把话说完，肯定回不了房。
  “倪知甜，你真的是林老师的女儿？”苏想想又问。
  其实到了这一步，倪知甜已经没打算再隐瞒自己的身世。
  她无意隐瞒，也不会拿着大喇叭到处承认，但事实就是事实。
  “我就知道。”苏想想释然一笑，“林老师对你一直挺特别的。”
  一阵风吹过，倪知甜闻出，苏想想大概是喝了些酒。
  “那你知道我爸妈是什么身份吗？”
  倪知甜记得，上一世在明泽和苏想想尚有纠葛时，自己追过那档恋综。
  恋综中，苏想想接受采访，简单介绍自己的家庭成员，以及童年经历。她表示，自己的父母是镇上高中的老师，工作忙，她就只好成为留守儿童，和大伯一家生活。
  苏想想耸肩：“你不会知道的。”
  “我爸妈都是在农村长大的，没念过什么书，家境也不行，但都长得特别好看，说是村里的村草村花都不过分。年轻时，他们彼此吸引，领了证，生了我。但是爱情不能当饭吃，养孩子费钱，他俩就把我留在大伯家，进城打工去。”
  “但长得好看的人，面对的诱惑，总是特别多。他俩离婚特别逗，和平分开，一个跟城市里厂长家的女儿好了，另一个和他们单位的领导在一起了。”
  “我就这么被丢下了。”
  苏想想用手势在自己胸口比了一个差不多的身高：“才这么大的时候，我就知道，钱有多重要。如果有钱，我就让我爸妈都留在我身边，一个厂长的女儿、一个单位的领导，多大的出息？这就能让他们抛弃家庭了？”
  这是倪知甜头一次从苏想想圆圆钝钝的脸上，看出讥嘲的情绪。
  她有点理解前世的明泽为什么会对苏想想动心了。并不是被她假装出的乖巧纯良蒙骗，而是透过这样的外表，被她拧巴却又向上生长的力量所吸引。
  苏想想抬起头：“你说我们家可笑吗？”
  “还好。”倪知甜说，“但最好不要在接受采访时给你爸妈胡编乱造身份，撒了一个谎，就得用另一个谎去圆。”
  苏想想愣了一下。
  对于自己的父母，她有些虚荣，也有些自卑。到目前为止，没人在采访中问起她的父母，但如果倪知甜没提醒，或许，她真的会撒一个让自己好受一点的谎。
  苏想想看着倪知甜。
  她们是同一个公司的艺人，她想过拉踩倪知甜，也确实试过付诸于行动。两个人的梁子始终没结下，说到底，还是因为她从来没有在舆论战中讨着过任何便宜。
  但梁子虽没结，关系还是很紧张的。
  这么僵硬的关系之下，倪知甜还愿意开口提醒，肚量总归比她大一些。
  “你记不记得我在一次真心话大冒险中，提过一部电影？”苏想想问。
  那次，苏想想抽中了真心话。
  她提的电影，是一段与青梅竹马有关的故事。故事的开头，少年少女呐喊着，都想要出人头地，离开大山。但故事的结尾，女主走出来了，男主却没有。
  “男主找你啦？”倪知甜问。
  苏想想：……
  半点悬念没留下，她又猜出来了。
  “没有。下午听人家说，他快要结婚了。他没有走到大城市，但也进步了，搬到了镇上。听说他的女朋友，在镇上一个银行里工作。小情侣攒了钱，买了一套小房子和一辆代步车。”苏想想说，“所以，困在原地的，好像只有我一个人。”
  倪知甜说：“如果这些年你只是偶尔想起，就不算被困在原地。”
  这一晚，苏想想的心情很糟糕。
  她回想当年，想起在大山里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女。小少女的心中怀揣着大大的梦想，即便人人都嘲笑这份梦想很难实现，但她却甘之如饴。
  反倒是现在，拥有得越多，越害怕失去。
  苏想想准备改变自己。
  看着她站起来，倪知甜才发现，人家喝得不少。
  走路都摇摇晃晃了。
  “你别跟过来。”苏想想说。
  “那你不会做什么想不开的傻事吧？”倪知甜问。
  苏想想晃了晃手机：“光是拍拍电视剧，日子也过得不赖，我想给时臻姐打电话，退出这档综艺的录制。”
  “好像是挺傻的？这样一来，会丢掉很多曝光。”
  “你要退出综艺录制吗？”倪知甜诧异道。
  苏想想自嘲一笑：“不要劝我，也不用挽留，其实我根本就不适合——”
  “好哦。”倪知甜说。
  苏想想：……